罗正阳抱着挑战强者之心而来,战意汹涌,忽的张口一声暴喝,震得众人耳膜嗡响。只见他身形一动如猛虎下山,带着强风扑到傅惊涛跟前,高举的右拳呼的当头砸落。这一招乃轩辕罗汉拳中的“当头棒喝”,招式果决凶悍,势若千钧,深得拳法三味。加之他身材高大,铁拳挥落,仿佛一把沉重的铁锤砸下,誓要将对手当成核桃砸开。拳未至,拳风鼓荡,吹得傅惊涛的衣发猎猎作响。
如此凶悍霸道的气势,令阶州弟子们尽皆变色,暗付幸亏出战之人不是自己!
傅惊涛神色平静,后拳旋转冲出,毫无花巧地对撞过去。
砰!两拳相撞,如击败革。
两人一触即分,只见傅惊涛噔噔噔往后倒退五步站稳,而罗正阳若无其事地稳稳站定。
嘶!众人或惊讶或欣喜,面面相觑,怎么第一招正面对决,傅惊涛就被击退了?毕竟刚见过叶华宇的惊艳剑法,大家都被吊足了胃口,还以为傅惊涛也有碾压同辈的实力,岂料事实与预想的恰恰相反!
傅惊涛甩了甩略微发麻的手臂,咧嘴道:“罗师弟好硬的骨头,堪称铁拳了!”
罗正阳不喜反怒:“傅师兄为何留手不肯施展全力?”
傅惊涛哭笑不得,问道:“你的轩辕功法眼下修炼到哪一重境界了?“
罗正阳硬邦邦道:“第三层的圆满境!”
话音落处,一众弟子纷纷动容。修炼到第三层的圆满境已是记名弟子所能达到的极限了,若获传第四层内功法诀,随时可以突破。罗正阳内功修炼至极限,又兼具神力,单以力量一项而论,绝对排得上记名弟子前三甲了。
傅惊涛叹道:“说来惭愧,我两个月前才跨入第三层的入门境,跟师弟相比远远不如啊。”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前些日练拳突破之事就不公之于众了。
“啊!”“不会吧!”“傅师兄的修为这么低?!”众弟子这下才是真的震惊了。他们中内功最低的都是下品境,大多数为中品、上品境,入门境的弟子是不可能获准前来武城堡丢人现眼的。如果傅惊涛所言属实,单是内功一项绝对排在众弟子的最末尾了。
王魁、霍镇等难以置信,都拿怀疑的眼神望向费成霖。费成霖见弟子自揭其短,气得脸色发白,无奈地点头承认,暗地里把傅惊涛骂个狗血淋头——你小子不是挺聪明的吗,为何愚蠢到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最大的弱点?
场边气氛微妙,成州、秦州等弟子眼露鄙夷之色,更有人捶胸顿足,为什么不轮到自己下场,白白错过扬名武城的良机!
罗正阳显然也没料到他的内功修为这么差劲,歉然道:“是我误解师兄了!师兄如肯认输,你我就此罢手吧。”他以圆满境的修为欺负入门境的对手,即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何必再战?
傅惊涛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敢问师弟,武者交锋,是否谁的内力强大就能稳操胜券?力与技,孰轻孰重?你我求武问道之心,又是否会遇难即止,遇强即退?”
罗正阳虎躯微震,眼中的轻视之意尽数退去,双拳提起摆开架势,朗声道:“正阳受教了。请!”
傅惊涛点头道:“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对手,孺子可教也!”脚掌抓地一蹬,仿佛离弦之箭飚射而出,看似要挥拳进击,却忽然飞起一记凌厉凶狠的鞭腿,抽向罗正阳的身侧。
罗正阳眼前一花,几乎跟不上对方移动的身影,但觉狂风袭来,近乎本能地沉臂格挡。砰的一声,腿臂相交,一股强横的力道侵入肌肤躯体,将防备不足的他平推出三尺开外。
傅惊涛摇头道:“反应速度太慢了!”说话的同时连环飞腿踢出,腿影重叠,快到连成一片。但听砰砰砰连串闷响,罗正阳左支右挡,颇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感觉。傅惊涛腿法忽收,一掌拍向对手后心部位。罗正阳撤步急转,回过身就是一拳当胸擂去,丝毫不理会拍到身前的铁掌,打算硬抗下来之后还以颜色。
傅惊涛道:“直来直去,变化不足!”手掌变为虎爪,转腕刁住罗正阳的手臂,顺着拳势去向一扯一推,罗正阳不由自主地踉跄横跌数步。傅惊涛反手又是一掌,啪的击中他后肩,随即迅疾跃开,避过罗正阳蝎子摆尾的腿法反击。
这一番重新交手,两人拳来脚去,游走腾挪,砰砰啪啪战得煞是激烈。罗正阳拳法凶猛,劲气浑厚,一身的铜皮铁骨不惧伤害。而傅惊涛身法迅疾灵活,各类武技纯熟,避实击虚,以快破力,时不时出言指正对手的招法缺点。
场外众人表情怪异,有种荒诞不经的感觉在弥漫。都以为傅惊涛名不副实,转瞬即败,但他偏偏掌控了场上的攻防节奏,牵着罗正阳的鼻子在走,甚至如长辈在教训指导晚辈一般!这是什么状况?他不是入门境的修为而已吗?成州等弟子脸色铁青,类似叶华宇那般的妖孽有一个就够了,为什么又冒出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罗正阳羞怒交加,蓦地叫道:“师兄且住!论拳脚我不如你,容我取锤来战!”
傅惊涛哈哈一笑,凌空倒跃出两丈开外,果真听任他取锤。
罗正阳奔过去捡起八角铜锤,掂了一掂,双锤当的互相对碰,身上的气势陡然拔高,仿佛一头上古荒兽露出了獠牙利爪,无形的煞气卷向傅惊涛,沉声道:“我这对八角鎏金霹雳锤重七十六斤六两,锤下杀过豺狼虎豹,师兄小心了!”
傅惊涛招手道:“放马过来!”
罗正阳双目一瞪,周身青筋跳跃,手臂的肌肉明显鼓胀凸起,如狂狮般一声闷喝,抡起双锤,一先一后地连环砸去!铜锤展开,狂风呼啸,身周两丈范围之内皆被锤影笼罩。不要说当面抵挡了,哪怕站在远处观望,都感觉到铜锤那粉身碎骨的可怕威力。
遇上如此凶悍狂猛的锤法,别人或许会惶恐,傅惊涛却是两眼放光,见猎心喜。他本就有志于将万法化入双拳,对手的招式越是精妙不凡,越能激发他观摩的兴趣。尤其一流的锤法非常罕见,盖因锤法的修炼对武者的要求极高,堪称苛刻。若非天生神力,骨骼雄壮,内外兼修,你别妄想能轻松自如的舞动重锤。假如换做傅惊涛施展这对八角铜锤,他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轩辕门数万弟子中,擅长锤法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眼看铜锤来势猛烈,傅惊涛嗖的一声移形换位,遥遥一拳击向对手侧面破绽。
罗正阳一锤走空立时变招,巧妙地将下砸之力变为横扫,身法转动不停,露出的破绽转瞬即逝。有了铜锤在手,他的武技登时灵动起来,比起刚才的表现强了几倍。
“好锤法!”傅惊涛不禁喝一声彩,顺着狂风倒跃如飞,恰恰避过铜锤扫击。
罗正阳得势不饶人,大跨步紧紧追上,举锤便砸。
咚的一声巨响,铜锤走空,狠狠砸落地面。石砖凹陷开裂,碎石飕飕乱飞,连大地都震动了数下。
“休走!”罗正阳怒喝声中反臂一振,铜锤拔地而起,其势不减地扫去,依旧凶悍绝伦。
但见傅惊涛忽左忽右的变换方位,精准地控制着双方的距离,总在铜锤覆盖的边缘游走,一有机会便攻击对手的破绽,不论得手与否一沾即走,绝不贪功冒进。罗正阳则挥锤追击,气势汹汹,可惜无论招式如何凶猛,挥舞的铜锤要么落空,要么砸到地上,就是碰不到对手的一片衣角。
片刻的功夫,练武场被砸出十七八个凹坑,饱受摧残。
场外众弟子看得是心惊肉跳。罗铁豪等一众长老却是面色凝重,傅惊涛看似狼狈,其实有惊无险,倒像是在调戏罗正阳一般!
罗正阳毕竟年少,双锤接连猛攻数十招,中间没能回气换力,又不敢放松戒备,战到后来脸色黑中透红,平日里轻若灯草的铜锤越来越沉,那股凶猛霸道的气势不知不觉消失殆尽。
傅惊涛已将其锤法由头至尾观摩了一遍,获益匪浅,若以拳头为铜锤,以手臂为锤柄,贯注劲气,一样能施展出刚猛凶悍的锤法。眼见罗正阳额头冒汗,气喘如牛,倏地抽身暴退,朗声道:“罗师弟锤法精妙,勇力过人,你我点到即可,以平局而论如何?”
罗正阳顿住身形,只觉双臂酸麻,几乎握持不住铜锤了,黯然道:“师兄不必谦让,此战是我输了!”
傅惊涛笑道:“师弟何出此言?你我同门交流切磋,本不以胜负输赢为目的。我观你的锤法有九分劲力、一分技巧,过刚过猛,所以不耐久战。如果改为七分劲力、三分技巧,双锤阴阳相合,我定然甘拜下风。”
罗正阳见他态度恳切,细细咀嚼其言语,登时如醍醐灌顶,又似六月天饮下一碗冰糖杨梅汁,心悦诚服地拜谢道:“师兄字字千金,如拨云见日,不愧是掌门看重的大才,小弟服了。异日小弟锤法有成,必不忘师兄此番点拨之恩!”
傅惊涛摆摆手道:“师弟言重了。你我皆为轩辕弟子,相互提携,理所应当。”
比武至此,姑且不论黄云鹏、叶华宇等师兄弟如何感想,包括一众外门长老、弟子在内,无不对傅惊涛竖起大拇指。击败对手容易,但让对手败得心服口服不算,还记住你的恩情,这就十分不容易了。
傅惊涛洋洋得意地走回队列,飞快地给秦樱使了个眼神,逗得她含羞垂首,不由心中大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