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元年十二月,博士郑经上书秦王,以新朝新象为由,奏请改元称制,以年号纪年,而非之前的以新王在位之年。监国华阳公主闻之欣然同意,召集三公九卿临朝商议,决定改元“初平”,以新年为初平二年,往来文书以命为“制”,令为“诏”。
同时犒赏河北战事有功之臣,晋李左车为驷车庶长,领邯郸郡守,督邯郸、钜鹿、衡山、代、广阳、上谷六郡;蒙石为大上造,为前将军;张耳为少上造,领辽东郡守,督右北平、辽东、辽西、渔阳四郡;辛剧为少上造,领河东郡守,督河东、上党、太原三郡;同时重建北军行辕,督北疆事务,但较之前的北军所辖范围缩小了许多,仅辖上郡、云中、雁门、九原四郡之地,以老将王歧为北军统帅,赵毅为副帅。
但最大的功臣韩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仅仅是他尚在襁褓的儿子韩彻承父荫获封右庶长,成为秦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右庶长。
韩信功高不赏,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如今秦国已经成了他韩氏一家之物,秦王的废立皆决与他一人之口,较之前的数代秦王乃至始皇帝都是有过之而不及,谁曾见过秦王自己封赏自己的?
况且他是二十等军功爵位中最高的彻侯,加封太傅衔赐予九锡,出入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等酒中器物皆同天子。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了,若再往上一步,那只有那有名无实的秦王位子了。
相比较河北大捷而言,秦军在中原的小挫在咸阳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甚至极少有人扫兴的谈到这,大多是对秦军在河北的大胜津津乐道。
王泾在数败项羽之后,仍坐拥二十多万大军,主力未损。收拢兵力后拒守荥阳—雒阳一线,而来自关中的物资补给正通过函谷关源源不断的进入中原。项羽尝试着向函谷关发起了一次突袭,想要切断秦军的补给线,却告以失败,不但寸功未建,反而损兵折将。只得继续围攻荥阳和雒阳,抓紧攻城。
真正能看出此处危机的也有韩信的寥寥数人,项羽的战略意图很简单,那就是趁着韩信在河北无暇分身之时,抓紧时间在河北的秦军南下前吃掉王泾的大军。要知道这支秦国大军可是秦军的主力所在,是秦国卧薪尝胆经过二年多的积攒才凑起来争霸天下的本钱。
而相比较而言韩信虽然在河北已经征募了二十多万大军,但绝大多数都是赵人和燕人,真正的秦人只有不到四万。若秦国保持强盛,那这些人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一旦秦军落败,很难想象这些人会不会反正。
当年陈胜起义后天下大乱,最初的起义军还是以农民为主,到后期真正成为叛军中坚力量的反而是秦国在关东各地的戍兵。这些人经过秦军正规的操练,由他们的加入起义军才得以走入正轨,和秦军有了一战之力。
王泾赵无忌虽是良将,张良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的”智囊,可惜他们仍然不是项羽的对手。项羽的突然发力让秦军措手不及,中原战局的实力对比瞬间改变,楚军已经取得了战场上的主公权,兵力更是远胜秦军。反观秦军的形势却不容乐观,虽然仍握有二十多万大军,却被分散在函谷关—荥阳—雒阳一线大大小小十几座城池中,这样容易被楚军集中优势兵力逐个击破。王泾正是看到此处的危机,便向韩信报信求援,希望河北大军早日南下。
但韩信却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河北新定,虽重新恢复了十五郡治,但短时间内这些新占之地对秦国的依附感仍然十分脆弱。赵地尚且还好,因为有李左车、张耳、辛剧、赵毅这些声望极高的人物在,赵人倒也对秦国并没有太多的抵触。至于燕地就显得有些棘手了,辽东王韩广逃到东境后,顺手灭掉了当地由商朝王族箕子所建的箕氏侯国,占据此处仍号燕国,一直派兵骚扰辽西边境。韩信只能派张耳为帅,经营辽东之地以灭燕国残余。
更大的心腹之患则在东南部,刘邦逃回齐国后立刻大肆招募新兵,全军又恢复到了战败前的数量,正在大河以南虎视眈眈的与秦军隔河对峙。韩信不得不把主要的兵力集中在黄河以北,防止汉军突然杀入赵境。
正是因为刘邦的存在,极大的掣肘了韩信的南下中原合会的战略意图,刘邦一日不除,秦军在河北的统治就很难确保万无一失。可项羽咄咄逼人的姿态又让韩信不敢在中原掉以轻心,若是中原的主力大军丢了,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摆在韩信面前的两种选择,要么以重兵防守大河,他亲自带着一部分精锐南下接掌中原军团;要么先集中兵力消灭掉刘邦,占据齐地后可以直接袭击楚军的后背。但这种方案的难度显然很大,且不说刘邦并非善类,麾下的能臣猛将并不算少,而且他极擅长笼络人心,势力已经不容小觑。
项羽虽然不屑与刘邦这种小人为伍,但也不会愚蠢到这种时候来和汉军开战,所以刘邦毫不犹豫的将布置在南部的周勃大军悉数调集北上,集中全力抵御秦军随时可能的入侵。
齐地虽然以富庶著称,但连年的战乱让将齐国的商业破坏的十分严重,虽说在萧何的梳理下齐地已经有了小治之像,但也不代表齐国就真的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刘邦为了攒够争夺天下的本钱,不惜涸泽而渔,在齐国大肆征兵募粮。萧何本想相劝,却被他一阵大骂给骂了出门。
“老子江山都快没了,还管什么修养民生,我告诉你,那些都是虚的,等老子坐了江山你想怎么折腾都行,现在那还管的上这么多,先把这事堵上。”
萧何被刘邦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沉默的转身离去,尽量的为刘邦善后。
彭越的叛离,夏侯婴的惨死,现在加上樊哙的尽忠,如今刘邦麾下所能依赖的大将也不过只有周勃一人而已。刘邦便拜周勃为大将军,统兵二十万入驻济北郡,全权负责大河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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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虽然只是早春,严冬的印记尚未缓过,天气依旧十分寒冷,但也耐不住点点嫩绿从地下竞相钻出。
韩信信步走在河堤旁,口鼻中满是酒味,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昨日正是正月初一,也是秦国非常重要的节庆之日。为了缓解在外远征将士们的思乡之情,韩信特意从关中运来了大量的美酒和肥猪牛羊,昨日允许大醉,用以犒赏三军。他正是被早已蓄谋已久的蒙石等人一阵猛灌,纵使海量也架不住一众人轮番上阵,喝的是酩酊大醉,最后怎么回来都记不清楚了。
走到河边,俯身用清水敷了敷脸,冰冷的河水让韩信精神顿时一阵,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站起了身子长舒了懒腰。
不知道可儿和彻儿如今怎么样,想来是正在温暖的宫殿中祭祀着先祖,那么多宦官宫人照应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
想起了彻儿那可爱的小脸蛋,韩信脸上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是一种初为人父的幸福,只可惜彻儿出生不到一个月他就得出征外地了。
望着河水韩信不由有些发呆。秒弋过得怎么样呢?
彭城远离战场,应该不会被战事波及,虞家又是楚国的显族,有虞戚和虞子期二人在,秒弋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
只是如今自己正在与她的父兄为敌,若是战场上相见,当真不知怎么办,倒是为难她了,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一阵脚步声传来,韩信头也没回,只是开口问道;“他们都酒醒了?”
李左车走上前来并肩而立,点了点头道;“都起来各自回营了,就蒙石那小子醉的太厉害,现在还趴在那打鼾呢。嘿嘿,昨天可是他喊得最凶说要灌醉你,没想到自己倒是喝趴下了。”
韩信闻言不由一笑,“这小子,明天再和他算账,今天就算了,让他偷懒休息一天。”
李左车哈哈一笑,又打趣了几句,便一本正经的看着韩信说道;“我刚刚看上将军脸色似乎有着忧色,可是在担心中原的战局?”
韩信暗暗好笑,心想你老还好不知道我是在想女人,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李左车却没有察觉到有异,仍然沉吟说道:“以我之见,我军之所以会失利,并非项羽真的有多么高超多么不可战胜。原因无外乎其他,只是我们自己生出了骄纵心理。”
“哦?”
“故人皆云骄兵必败,我们秦军这几年来打的顺风顺水的仗太多了,上下都养成了一股骄纵心理。我军初入中原时,一路势如破竹的收复失地,后面虽然被项羽反攻,可也不落下风。当时我就觉得有些问题了,按理说项羽的暴躁性子能忍那么久,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如今想来他根本就是想先麻痹对手,然后再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