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起了风,气流带着夜色的凉意吹动起少年额前的黑发,几滴汗水被风吹落在了地上,杨名喘着粗气,因为连续催动千虹,施展灵犀,他体内的武耀已经消耗殆尽,这才速度慢了,被朱亥一口气追了上来。
面对朱亥惊愕的神情,少年颇有些得意,说道:“我的这一招名字叫灵犀,如果是大叔的一瞬,怎么可能会让你追上。”
“灵犀?”朱亥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我不管名字叫什么?化为光芒,这只有盘古镜才能做到,难道你也能使用盘古镜?”
少年仰起头,一张小脸丝毫没有因为畏惧对方而害怕,他说道:“大叔将他的千虹赐予了我,我当然能用了。要不是我只学了三天,还不能熟练运用千虹,你也别想追上我。”
“三天?”闻言,朱亥更是惊愕不已,短短三天就能运用盘古镜,千虹,简直是天方夜谭,就是大陆上最会吹牛的人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我不相信,你一个黄毛小子怎么可能在三天就能运用千虹?”
“我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三天。”少年不服输的回道,或许是为了进一步刺激对方,杨名心中默默念叨,千虹。
心念生,千虹现。
一面纯净而无瑕疵的镜面,如精灵一般出现在少年面前。
虽然仅仅只是一面晶体,但却释放出世间最为纯净的光芒,毫无疑问,这的确是盘古镜。
望着千虹,朱亥陷入了惊骇的深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杨名趁机催动千虹,心中默念,
“千虹,变成光吧。”
杨名想要施展灵犀,逃离这里。然而,千虹只是光芒大闪,下一瞬间,就消失了,留下少年立在原地,胸中气息难平。
“糟了,武耀已经耗尽了,无法再施展灵犀了。”虽然少年的龙源脉能够不断地从外界吸收武耀,可也经不起千虹这般消耗,如果说杨名的龙源脉是一个财主,在不断地积累财富,那千虹则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败家子,几次花销,就把龙源脉辛辛苦苦吸收的武耀财富,败得一干二净。
瞧着少年这般窘境,朱亥大笑了起来,“小子,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你现在武耀耗尽,恐怕连心象都释放不出来了。老实交代,吴剑在哪里,再人间又在何处,或许我可以饶你不死。”
威胁的话语说完,朱亥的眼神也变得凛冽了起来,仿佛一把匕首,闪着寒光。
面对死亡的威胁,少年心中是害怕的,但他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道:“大叔早就带着丹药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走了?”朱亥显然没有相信杨名的话,“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我是阎罗鬼差,我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杀死你。”
既然话语无法威胁少年,那便唯有让他吃些苦头了。
朱亥冷冷的说完话,然后抬了抬右手手指,旗帆微动,气流再次受到引领,从朱亥身后飞掠而过,脚下的地面被劲风卷动翻起,像是一把巨大的镰刀划过一条深深的沟壑,冲向少年。
杨名意识到了镰刀般的风刃向他袭来,他想要躲开,可是风的速度更快,还来不及作出逃跑的动作时,杨名只是看到了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锋利的风刃,像是野兽巨大的尖爪一样,狠狠的划在了他的身前,少年整个身子被巨大的风势挟持着,朝身后的大树撞去,轰然一声撞击,树木摇晃,落了一地叶子。
当即,杨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上同样出现一道斜长而恐怖的血痕,血液瞬间浸透了衣服。
明明意识提前感知到了风的速度,可是身体却无法躲避,若是能施展灵犀,少年有信心能够躲开,可是杨名已经没有多余的武耀了。
“如何?现在你想起吴剑去哪了嘛?”朱亥冷笑的问道。
杨名靠在树干上,意识开始有些涣散,胸口火辣辣的作痛,但少年却还是嘲讽的对朱亥说道:“哼,你就这点本事嘛?呵呵呵,大叔的锋指可比你强多了。”
挑衅的话语,令朱亥恼火不已,他太阳穴隐隐跳动,面色更是阴沉了许多,“好小子,嘴巴倒是挺硬,我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话音刚落,又是几道劲风自朱亥身后割着地面袭来,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又一刀的割破少年的皮肤,胸膛,小腹,手臂,大腿,脸颊……风冷酷而残忍的切开杨名的肌肉,血肉裸露在外,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是痛的,过度的痛像是一种致命的毒液,注射进了他的身体,然后,这种痛就成了一种麻痹感,杨名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了知觉,仿佛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
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道,朱亥的目光变得炽烈了起来,血的味道挑动起了他杀手的欲望,朱亥舔了舔嘴唇,这般模样像极了野兽,不,应该是饿鬼,心中想要杀人的欲望慢慢蹿动了起来。
长长的嗅了一口空气,朱亥享受着血的味道,就像是陶醉在迷人的花香中,“小子,再多流点血,让我享受的更久一些吧,哈哈哈……”
无法继续忍心看着一切,祖泽出现了,“少主,再这样下去,您会死的。”
杨名强忍着痛苦,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心中说道:“再忍耐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少年并非放弃了,他是在等待时机,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他只有一次机会,或许可反败为胜,少年在等朱亥彻底对自己放下戒备,也就是朱亥最大意的时候,他才有机会一击致命。
为此,少年必须忍耐,等待着,他相信这个时机会到来的……他竭力地保留着体内最后一点武耀,刚刚,少年故意装作武耀耗尽的样子,其实,他还留有一点武耀,勉强可以再施展一次灵犀。
林中一阵接着一阵类似于锋利的金属在彼此切割的声响,这是风的声音,空气被切的支离破碎,杨名靠在树干上,目光涣散,鲜血控制不住的从他身体流淌而出,染红了一地的落叶,他的体能与意识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了。
“哧——哧——”
每一道风刃割过,他的身体就会被带起,抽搐着,少年与朱亥之间不过十米地距离,土地被风切割的面目全非,一条条裂痕,狰狞可怕。
少年闭上了眼睛,连最后一丝依靠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嗯?死了嘛?”朱亥见少年失去了意识,右手催动旗帆,风便停了下来。还没有问出吴剑与再人间的下落,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心中这般想着,朱亥向杨名走了过去。
时机到了,就是现在。
祖泽,动手。
杨名心中对祖泽喊道。祖泽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杨名一声令下,这是少年与祖泽早就谋划好的计策。
只见祖泽右手放于胸前,左手食指指地,念叨:“我司地岩,地从我心。土陷。”
祖泽乃是灵慧巫师,他的巫术可以改变天时地利,而他现在做的是改变地形,让土地塌陷。
朱亥向杨名走来,这时,他左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脚踩空,左脚陷进了地下,身体也随之失去了平衡。
正是此时,杨名抓住了机会,他站起身来,右手凭空一握,断剑立刻出现在了手中,断剑外缘生出三尺光刃。
心中念叨,千虹,灵犀。
一气呵成,杨名瞬间变成光芒,杨名灵犀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吴剑的一瞬,但所幸朱亥并没有运足全力,他气场的速度还是稍慢了一些,少年这才穿过了朱亥的气场。
朱亥的心象,旗帆,可随心操纵气流运动方向,每当朱亥战斗时,气流便会高速旋转,缠绕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半径为一米的气旋防护罩,这就是朱亥的气场。
朱亥左脚刚从地下抽出来,身形还未完全恢复平衡,杨名已经出现在了身前咫尺,右手挥剑,直刺朱亥的心口,
“逆鳞刺。”
这是杨名最后的全力一击了。
眼看光刃就要刺入朱亥的心脏,这时,光刃的前端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剑被弹开了。
杨名只觉得右手虎口一热,剑几乎要脱手而出,少年吃了一惊,还未看清那坚硬之物是什么时,朱亥瞧见了杨名,眼神突然犀利,右手旗帆一推,围绕周身的气场转变为狂风,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少年推出,身体在地面拉出一道近十米的痕迹,方才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了下来。
又是一口鲜血从喉咙喷了出来,杨名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倒在了树干上,刚才那是他最后一击了,但却失败了。武耀彻底消耗光了,右手的剑也消失了。
杨名抬起头,他想知道最后阻挡了他攻击的是什么,目光向朱亥的胸口望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是没有,还是看不见?如果看不见的话,难道是气流?
杨名刚才冲到朱亥身前的瞬间,确实听到了他胸口传来阵阵急速的风声,就像是一个风穴。
朱亥望向少年,然后指着自己的左眼,那是曾被杨名刺伤的地方,对杨名说道:“你以为我对你毫无戒备嘛?上一次,我险些被你刺中脑袋。你的象术,虽然实力仅为凡阶,但却招招直刺要害,我不得不防备啊。”
“在与你交战前,我已经催动旗帆,操纵气流,围绕在我身体的每个要害部位,心脏,咽喉,额头……专门形成了一个小的防护罩,刚才你的攻击正好撞在了我心脏位置的气流上。”
朱亥说道,但他心头还是感到一阵凉意,若不是提早做了准备,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经被刺穿心脏而死。朱亥多年的杀手经验,死亡常伴其身,让他的神经变得十分敏感,更是万分小心,即使面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也是保持着极其敏锐的警惕。
是啊,对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
这少年不简单啊。首先他故意在朱亥面前表现出自己已经武耀耗尽的假象,让朱亥心生大意,实则他体内还留有最后一丝武耀,用作最后的致命一击。而后,他忍耐着朱亥一次次惨烈的攻击,没有急于出手,而是一直等到朱亥彻底松下戒心的时候。更重要的是,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若是换做旁人,体内还有余力的话,肯定会果断地选择逃跑,但是少年却没有逃跑,他选择用最后的武耀,生死一搏,他竟然还想着要杀死这个敌人,即使对方是阎罗鬼差,即使实力悬殊十多倍,少年都没有畏惧。
他的忍耐,他的谋略,他的勇气,都远超同龄人许多,不禁让人心生佩服。
朱亥再次审视面前的少年,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一种望着黄毛小子的轻蔑,而是一种警惕对手般的小心与欣赏,这一刻,朱亥将少年看成了一个对手,而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彻底的输了,没想到朱亥竟然谨慎到这般地步,杨名心中没有半点怨恨,自己是绝无可能战胜这样的敌人。
少年撑着身子,背靠着树干,吃力地站了起来,他不想懦弱的死去,如果真的会死,他也要堂堂正正地站着死去。
少年死到临头,却面不改色,这让朱亥动了恻隐之心,多年的杀手生涯,多少人死前苦苦哀求,无论是绝色美人,还是年迈老人,朱亥都不曾心生仁慈,他毫不留情的杀了那些人,如鬼一般没有感情。
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差点杀死自己的少年,朱亥动心了,这少年有天赋,三天的时间就能学会运用盘古镜,而且更有心智,勇气。朱亥望着少年,就像是发现了一块世间罕见的璞玉,只要稍加雕琢,他日,必成绝世美玉。
朱亥对少年说道,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你很有天分,杀了你太可惜了,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我便可以饶你一命。”
少年先是一惊,然后却是冷笑,“哼,我杨名可是姜国修武学院的学生,姜国的国士,未来是要成为将军的人,岂会自甘堕落,拜你一个鬼差杀手为师。”
杨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朱亥。
闻言,朱亥面色一惊,“将军?”
成为一国的将军,这也是朱亥的梦想,可是他出身侍卫之家,在世袭制的继承规则下,他只能做一个看门的侍卫。将军的梦想曾经激励过他,而当梦想破灭后,他便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将军之梦。
朱亥望了一眼少年朴素的衣着,问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贵族出身?难道你是平民?”
“没错,我是出身平民。”少年回道,语气没有一点自卑。
“哈哈哈哈……”朱亥仰天大笑,“区区一介平民,竟然也敢妄想成为将军,真是痴人说梦。”
这种嘲讽的笑声,在修武学院的时候,杨名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他也已经习惯了,少年挺直了身子,仰起头,说道:
“很多人都笑过我,他们说命由天定,龙生龙,凤生凤。出生的命不好,我认了,但是后面的命运,我绝不认同,成龙成虫,一切由我自己决定。”
望着少年坚决的模样,朱亥却是冷笑:“你现在连你自己的命都决定不了,如何决定你的未来?”
少年抬起头,面露微笑,“至少我还坚信梦想,也为此努力过。我不像你,放弃了梦想,否定了自己,我觉得你很可怜,即使我今天死了,可我仍然心中有梦想,我不会后悔,也不会放弃。”
生命有尽头,但人的梦却是无限的,生命是不能衡量梦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