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少女将之放平的行为惊醒了睡着的茉莉，正上方少女的脸庞与后脑柔软的触感表明她现在正进行着所谓的膝枕。可想而知，她的仪态因少女笨拙的举止变得略微不雅，但她已没有多少精力去操纵自己的身体。
时间才刚刚行走至正午，造成她这么早就精疲力尽的罪魁祸首是少女和她脖子上的小首饰。用不明魔法让修格斯主宰消失后，她又试着发动了一个似乎可以拿来护身的魔法，于是以精神进一步混沌为代价令一个埃及十字架凭空产生。
仅对自己施以保护自然是不够的，她再次发动魔法，不想这次出现了不明的问题，茉莉当即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打成了浆糊，刚发生过不久的记忆混乱也被激发。在昏迷前，她仅来得及把十字架戴在少女的脖子上。
“小茉莉，这段时间有奇怪的生物出现吗?”
“没有……”
“那就好。”茉莉松下一口气，把胸前的小物件拾起，放在眼前端详着。水滴状圆环与三道梯形金属带共同构成了这个奇异的十字架，繁复吊诡的象形文字铭刻着神秘的话语。而茉莉惯于独走的大脑向她反复暗示，这个纯金的首饰不仅价值不菲，还带有放逐神话生物的功效。
“小茉莉，啊。”
“茉莉……怎么了?”少女停下翻动着白书的手指。
“没什么，我本想向小茉莉询问书的位置。小茉莉能看懂这本书吗?”
“嗯……”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哦?”茉莉用手臂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但弹簧床使她的手臂下陷，只得作罢：“那么，这本书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魔法……法术?”少女低头看了看书页，眨了眨眼道。
“果然是这样。但是每个法术下面写着的是什么?比如说小茉莉现在正在阅读的法术。”
“知道……消耗……三点魔法值……1D10点理智值。”
“就是这个‘D’，小茉莉知道它是什么的缩写吗?”
“知道……是骰子……”
一个旋转着的，拥有六个面，每个面上画有个数不均的圆点的物体出现在茉莉的意识中，一并出现的还有三面的，四面的，八面的乃至十面，二十面的物体。它们有的在面上画着圆点，有的则写着文字，但都不约而同地在不存在的地面上跳动，指示出的数字不断改变着。
“这就是骰子。”茉莉喃喃着：“那么就是说，消耗的理智值由骰子决定?这都是什么啊……”
“呜?”少女歪了歪头。
“我不能理解所谓的魔法值和理智值是什么。”
“魔法值就是……魔法值，理智值就是……理智值。”
“小茉莉，这和没有回答有何区别。”茉莉苦笑着：“小茉莉知道该如何使用书上记载的魔法吗?”
“知道……”少女看着书页，缓缓地开口：“奈亚拉托提普通神……”
“等，等等！”茉莉急忙出声打断少女的话：“总之，只要念出法术的名字就可以了吗?”
“嗯……”
“是吗……也罢。小茉莉，你饿了吗?”茉莉一如既往地转变了思考的方向。
“不知道……”少女合上了书，按了按自己的小腹：“好像空了……”
“好的，那我去准备一下午餐。”茉莉扶着少女的身体下床，寻找着被甩飞的拖鞋，于是她再次看到了地上那个书与不可名状物的图案。
“再等等吧，还有想知道的事情。”
“嗯?”少女疑惑地看着对自己说了什么，摇摇晃晃地向外移动的茉莉，不明所以地跟上，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纸片，以极其滑稽的方式一头撞在衣柜上。
“小茉莉，没事吧?”受到惊吓的茉莉立刻转身。
“没事……”少女回答的声音因声带被压迫而变得尖细。
少女的头击穿了衣柜的木板，许多木刺围绕着她的脖颈，将她的头紧紧卡住。茉莉试图帮助她挣脱，但想到自己可令少女产生痛感，她转而用轻柔的动作打开了衣柜。映入她眼中的，是飞舞的银发和另一堆纸片。
“距离世界毁灭，还有六天。”
书念完最后一句话，将自己合上：“你可真够过分的，一通神速斩就把她杀了，我渲染的气氛全被你毁了。”
“反正什么都改变不了，早点结束更好。”自从翻开第三章，卡姆兰的状态极度萎靡：“不过看样子，你精神过来了?”
“毕竟我就只剩一片血肉，你读书又读得这么快，理解一下。”
“理解，我现在就很难受。”卡姆兰揉了揉太阳穴，试着重打精神：“脑子像是要被撑破，乱七八糟的记忆混成一团，这滋味真是不好受，好想回去睡觉。”
“你现在睡不也可以吗?第二天才过了一半，剩下的内容你用两三个小时也就能读完了。”
“在这里睡觉肯定会受凉吧，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不合适，我歇一下就够了。”卡姆兰翻身仰躺，看着牢房顶部开口：“其实你们那么做也不算自我满足。”
“你指的是什么?”
“把那个倒霉男人的妻子也牺牲，让他们在手臂里团聚的行为。我之前把梅林牺牲的时候，你们两个确实在我手臂里重逢了。”
“上个轮回的事情吗?如果是真的确实值得高兴。”
“当然是真的了，我应该是在用圣杯修复了世界之后又被梅林的意念掌握，成了新的梅林。”卡姆兰对视着看傻子般看向她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而且也很想知道怎么会来到这个身体里。我应该是男的才对，为什么会变成女人啊。”
“既然你连上个轮回的记忆都能记住，突然变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很奇怪好不好。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卡姆兰话题一转“你到底是怎么把一个老太婆看成妙龄女子的?”
“什么?啊，你说摩根对吧，因为妮穆艾的幻象。”
“幻象这种解释简直像梦境一样方便，反正不管出现了什么，推到无法解释的东西上就好了对吧?说到底，为什么牺牲了妮穆艾就会产生幻觉，乃至于妮穆艾为什么会有杀戮冲动都没什么办法解释。她又没向圣杯献祭了什么，也没拿到什么神奇的特异能力，为什么会出现违背本意的冲动?就因为她憎恨自己的出生?憎恨所有的事物?那这憎恨又是从哪里来的?是出于伦理?性格?记忆?”卡姆兰的声音越说越大，脸庞也被怒色占满。
“又来了，你能不能不这样情绪突变，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因为我越想越气啊。”
“所以你到底气什么，你刚刚提出那么多疑问，我根本不能理解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表达对世界的愤怒。骑士刚救出爱人，爱人就在面前被杀；追猎狼人的人献祭了自己的眼珠，等找到了狼人却发现那是自己的眼睛所变，这都是什么鬼经历?玩人吗?”
“这世上又不是没有美好的事物。圣休亚里那群人的事情你也追体验过了，无论是以慈爱对待魔物的格洛丝，还是放弃牺牲的魔法师杀手莫德雷德，他们的故事中充满了希望，你怎么能一叶障目……”
“格洛丝发展成那样的原因是自己在怨恨下害死了兄长，而这背后又是一处冤冤相报的悲剧。莫德雷德放弃牺牲，还不是因为自己被当成工具，又成了弃子，这才发现亚法隆一直在说谎么?”
“你怎么就不能乐观点看事情?再悲惨的过去始终是过去，紧盯着背后还怎么向前走啊。”
“我说的可能不清楚，但这不是乐观不乐观的问题。”卡姆兰抚着胸口，停顿了一下说道：“巧合和无法解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格洛丝把自己哥打成重伤，这没什么奇怪的，可怎么就恰好遇上魔物，还恰好把自己哥推到魔物面前?妮穆艾的杀戮冲动根本就不对劲，哪有一憎恨就憎恨出像是被外物强加的东西的?我所憎恨的就是这种不合理，简直就像有个充满恶意的全能之神，非要让人们想做的事情迎来戏剧化的结局。”
“这些都是我书里记载的内容，能被我从人生中精炼出来的人都是不一般的人，经历自然也不同寻常，有巧合和谜团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你说的那种神确实是存在的，我们的这些惨烈的遭遇也是拜其所赐。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已经有了挑战祂们的能力，现在需要的只是你而已。我向你保证，你的怨念一定能得到充分发泄。”
“你还是没懂呐。也罢，我说得不够深，比这更深层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样好好表达，就这样吧。”卡姆兰把双手放在腹部，闭上略微浑浊的双眼：“我撑不住了，晚安，睡醒再继续读。”
“好，睡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也是够辛苦的了。”
“真的很辛苦啊，我多想……”卡姆兰的声音渐渐消失。
“我明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