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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幻梦一隅(1 / 1)

<>“这是……第五百七十九次……”

出现在夕阳照耀下的高塔上,身披漆黑的全身板甲,肩扛一柄纯黑色的特大剑的茉莉默默想着。今天的梦境差不多要结束了,虽然她又经历了五百多次死亡,但相比此前的一无所获,今天她终于从这些梦境中学到了十分实用的东西。

在刚刚的梦境中,与茉莉进行对决的是一名如百合般纯洁,美丽而强大的女骑士。这是茉莉在梦境中所见过的最让人赏心悦目的敌人了,她身材高挑,相貌甜美,身穿防护严密,却不失华丽的铠甲,全身散发出与茉莉本人相似,但较此时精神不正常的茉莉更胜一筹的柔美却坚强的气质。而最令人瞩目的是女骑士所使用的武器,以及她的剑术。

女骑士使用的武器是一柄比她的身体更长的大剑,看上去那把剑比她修长的身体要重上一倍有余。虽然由于某些神秘力量的影响,女骑士可以顺利地使用这柄大剑,剑的超大质量也令她的动作受到了影响,但女骑士用剑术弥补了这些。她的动作由于大剑而略显粗暴,且偶尔会出现失衡的状态,可她透过全身的灵巧配合,令自己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且还具备如同舞蹈般的美感。

与这名女骑士进行对战时,时间的流动不知为何变得十分缓慢,而茉莉因此看清了女骑士那优雅却强有力的动作,并将其深刻地记录于灵魂中。战斗由于时间的异常而持续了非常久,茉莉也不断熟习着女骑士的剑术,并欣赏着她那如怒放的百合般的优美姿态。虽然茉莉在那华丽的剑术下感受到了痛苦,并最终死去,可这种她已经有些感到麻木的损失,与她所得无法相提并论。

茉莉此时正在意犹未尽地回忆刚刚的梦境,而这恰与此时的梦境原有走向发生重合。毫无防备茉莉感觉到一把长剑刺入了她的臀部,并从她的小腹穿出。从这熟悉的剧烈疼痛,和将自己向前踢倒的触感中,茉莉明白自己又要面对那个无耻的敌人了。

这个敌人,以及这个世界茉莉已经来了许多次。相比其他能轻易碾压茉莉的敌人来说,这个敌人弱得有些异常,毕竟茉莉的战斗技巧完全凌驾于其之上,并已经许多次反过来将这个敌人杀死了。但每次茉莉将其杀死,世界便会重置到其死亡之前,直到茉莉最终被其杀死为止。且这个敌人在与她的战斗中不断变强,虽然其战斗技巧依然与茉莉无法相提并论,却学会了许多有效的招式,刚刚那简直低俗,恶心到极点的背刺便是其中之一。

茉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后,一把淬了毒的飞刀便钉在了她的身上,她立刻转过身躯,看向那已经退出好远,朝自己丢出另一把飞刀的敌人。茉莉的显意识由于上一个梦境的刺激已经变得十分清醒,于是她打算超越梦境的限制,拿眼前的敌人实验一下刚刚学会的剑术。

茉莉承受了另一把刺入自己胸膛的飞刀后,将扛在右肩上的特大剑顺肩膀放下去,形成背负剑身的状态,随后她以这个姿态向敌人发动了冲刺。茉莉的身体成功突破了梦境的限制,带动身上的沉重甲胄与特大剑向着敌人高速前进。敌人的战斗素质本就不高,此时更被茉莉使出的从未见过的招式搞得手足无措,其又向茉莉投掷了一把飞刀,便被茉莉冲到了面前。

茉莉卸去了一部分冲势,但她借剩余的惯性,在用右臂保持剑身位置的前提下轻点莲足,向前跳出一小步,为下一步的攻击提供足够的力臂。茉莉以左手紧握住被右臂抬起了一段距离的特大剑的剑柄,用全身的力量将剑向前挥动,并在剑身挥至身前时向前最大幅度俯身,且抬起左腿,仅用一足支撑,让全身因降低高度而转化出的大量动能施加于剑身上,向一脸绝望地举起筝形盾的敌人劈去。

剑刃瞬间突破的敌人的防御,将其压溃在地上。除看到大量喷出的血液外,茉莉甚至还看到了带着巨力的剑刃砍在石砖制成的地板上时发出的冲击波。茉莉在剑刃落地后的瞬间,便利用反作用力使自己完全失衡的身体得到短时间的支撑,且借机将悬空的左腿大幅度向前迈出,稳稳地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茉莉迅速地将剑从敌人身上拔出,将剑身移至身体右侧后方,剑尖着地,为进一步施展剑术以对抗敌人做准备。

不过敌人已经无法承受进一步的攻击了。敌人的身体原地大幅度抽动了一下,于此同时,敌人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而之后敌人则变成了一堆灰尘,并从此消失匿迹。看到敌人死亡时的惨象,茉莉联想到了自己垂死挣扎时的景象,且她的心也再次痛了起来。茉莉感觉到不存在的眼泪正朝此时的她的干枯的眼眶涌去,温热的感觉顺脸颊流了下来。茉莉知道现在的她根本做不到流泪,想必流出眼泪的是她在现实中的身体。

茉莉找出了许多理由来平复心情,如自己已经被被敌人杀死了无数次,应该怀有的是仇恨而不是怜悯;或自己早已杀过人,不应因一个敌人的垂死之态而动摇;或双方只是立场相对,杀或被杀都不应产生负面情绪。但这些理由都没能压下茉莉心中产生的悲痛,不过不久之后,由蛇神力量支撑的梦境便开始自我修复,不仅重置了世界,还令茉莉的显意识不再能对梦中自己的行为进行干涉,而茉莉的强烈情感也被压制下去。

由于梦中的自己与现实中的自己相差巨大,为防止梦境除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产生影响外,还影响她的性格,茉莉在不断尝试后学会了在失去对梦境主导时保持半明梦状态,这令她能够以超越梦中自己的视角来思考,并更为客观地记录梦中自己的动作和心理。

此时她便利用这个方法,对敌人的下一步行为进行了预测。如她所预料的一样,敌人又一次悄悄地接近了茉莉背后,又一次凶狠地将长剑从背后刺入了茉莉的身体。梦中的,失去一切记忆,连思维都如胶般凝滞的茉莉起身后,举起肩上的特大剑,按照曾经的战斗经验与敌人搏斗着。

敌人的战斗技巧依然惨不忍睹。每次被茉莉近身时,敌人要么因出招后的硬直而被劈在地上,要么在胡乱翻滚后被茉莉的横扫砍飞。只有在拉开距离后,敌人才可以利用茉莉装备的沉重来取得一点便宜。但敌人实在太弱,这点伤害对于茉莉来说微不足道。若不是敌人有恢复自身伤势的手段,这些伤害没有积累起来的机会。

茉莉持续着对敌人的蹂躏,敌人的身体在茉莉的特大剑下变成了一个大号皮球,不断重复着被击飞,被拍倒的过程。若是在几日前,茉莉的思维与梦中的自己同步率很高时,她此时可能会因猎物成为猎人而感到欣喜,或是与正挥动特大剑的自己一样,心中只有一片死寂。但现在的她感受到的是不同的东西。

敌人也知道其战斗力相较茉莉何等孱弱,不过敌人像遭遇恶魔时的茉莉一样,无论自己的身体怎样被砍劈,拍打,无论自己的生命和尊严怎样被践踏,*,仍坚定地从地上站起,与茉莉进行绝望的对抗。那些在茉莉看来无耻至极,对她是莫大侮辱的手段正说明了其虽仍弱小,却从不放弃一切希望的决心。的确,这个敌人相较之前的许多梦境中的敌人,简直弱到不可救药,可茉莉却对这个敌人心生敬意。

也正如那时茉莉扭曲内心,展开死斗的景象一样,茉莉数不清敌人究竟几次被自己的特大剑命中,敌人又是几次喷出大量血液,发出凄惨的叫声,仰倒,或趴到在地上。可每当茉莉觉得敌人已经不行了时,敌人都会慢慢地从地上爬起,并躲开追击而来的沉重的剑锋。茉莉不知道敌人究竟背负了什么,才让其如此坚定地战斗下去,她也不相信被如此对待的敌人的心中没有放弃的想法。也许在这一点上茉莉与敌人是一致的,或许敌人也仅仅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为之不懈努力而已。

敌人爬起身后,连忙就地翻滚,躲开如泰山般压下的特大剑,并围绕茉莉做圆周运动,与她进行周旋。敌人摸了摸自己的珍宝,发现它已经无法为自己恢复伤势后,微微陷入了慌乱中,面对茉莉的凶猛攻势显得有些左支右绌。但后来敌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将左手上的筝形盾换成了一个中心镶铁的小圆盾。随后敌人站在原地,也不架起小圆盾,而是直面茉莉的攻击。

旁观的茉莉完全明白敌人此时做的是怎样的打算。敌人的垂死挣扎注定失败,因为其已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让梦中的自己按梦境原有的走向继续劈砍,敌人将毫无抵抗地再次死去,世界也将发生第六次重置。敌人拼搏的样子让茉莉生不起一丝继续报复的心理,她又一次强行干涉了梦中自己的思维,让自己的左手换上了大盾,仅用右臂向敌人挥动特大剑。

就在势大力沉的剑刃临身之际,敌人奋力挥动手中的小圆盾,让小圆盾坚实的中心与特大剑的剑身发生了碰撞。一声嗡鸣后,茉莉的特大剑运动的轨迹大幅度偏离,而她也因施力方向突然偏离而失去了对沉重的剑的掌握,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敌人抓住时机,来不及将小圆盾收起,便一头撞进了茉莉的怀中,将手中的长剑刺入茉莉的胸膛。这便是最后一击了,茉莉那本就被敌人的各种手段消减得所剩无几的生命被彻底消耗殆尽。

“终于成了,终于成了。”

茉莉听到怀中的敌人带着哭腔这样说道。茉莉怀疑自己其实幻听了,因为面前的敌人根本没有开口,且那声音像是两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而产生的。不过无论如何,茉莉也从这话语中感受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气质,与自己相似的悲痛与喜悦,这是茉莉第一次与不断杀死自己的敌人心意相通。她放开剑柄和大盾,用双臂拥抱了比自己矮小一些的敌人。

茉莉面前的,一直保持着一个表情的敌人面露惊愕之色。敌人似乎也偏离了梦境的走向,伸出双臂,颤抖着抱住了茉莉。茉莉没能感受到这些,她的意识又一次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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