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趴在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
直到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才软趴趴地坐在地上。
喝酒难受,她再也不喝了。
迟来的后悔涌上心头,她疲惫地起身,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浴缸里,好像……有人。
关之年手边放着杯红酒,这会儿正光着上半身,撑着脑袋睨她。
目光所及是他结实的胸膛,氤氲的雾气将他笼罩着,邪肆的眉眼在湿发下显得更为明亮,她愣怔着看了好一会儿。
“看够了吗?”
关之年忽地开口。
姜静的酒忽然醒了一半。
“关先生!”
“到我家来这么多次了,洗手间都找不到?你那个卧室里就有,跑这里来干什么?”关之年无语地挑眉,嘴角挂起暧昧揶揄的笑,“怎么,想借酒行凶?”
“误会,我刚才脑子有点不清醒,对不起,打扰了。”
姜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
“这种情况,我可以告你骚扰吗?”
关之年在她身后嗤笑,她一口气跑出了他的房间,无语地抚了抚自己清痛的眉心。
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脸上火烧火燎的,不知道是喝酒上了脸,还是刚才被关之年给怼的。
既然酒醒了,她也没想再在这边过夜,打了个网约车,便回了家。
她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黎酒突然从拐角处蹦了出来。
“让我逮到你了!”
“嘘,别吵醒果果!”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果果早就睡了!”黎酒的狗鼻子凑到她跟前嗅了嗅,大眼睛微微一眯,“啧,喝酒了?你不是酒量奇差吗?”
姜静看了她一眼,无语地摇了摇头,没打算回答。
“跟谁喝的?关之年?现在做律师还要陪喝酒了?”
黎酒并没打算放过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哒一直问。
“喝了一杯。”
她现在头晕又头疼,胃里难受得紧,也没心情跟她闹腾,敷衍地答了一句,便钻进洗手间洗漱。
“孤男寡女的,又喝了酒,就没发生点什么?”黎酒这会儿两眼亮晶晶的,八卦之情溢于言表,好像今天不问出个什么来就不罢休似的。
“我说过了,他已婚。”
姜静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答。
“哎,一点情趣都没有。”
见从她身上也挖不到什么八卦,黎酒无奈地摇了摇头,吊儿郎当地出去了。
姜静洗了个澡出来,她还没睡,在沙发上斜倚着玩手机。
“哎,今年你弟去世三周年,阿姨回去忙活,没个人帮忙,能成吗?”黎酒漫不经心地问。
她擦着头发的手一顿。
倒也是,杜文丽回去这么久了,连个电话都没打给她,她之前本来打算回去给她搭把手,把三周年给办了,以后就待在海市不走了,没想到出了这些事。
她想了想,给杜文丽发了个微信。
杜文丽没回她,这么晚了应该是睡了。
明天是周末,手机备忘录弹了出来,关之年要去林清漫举办的慈善宴会。
她直觉事情有些难搞,便没再跟黎酒多说了,早早地上床睡觉,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了风声——法院已经受理了关之年的离婚案,择日庭前调解。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快,虽然到现在她也没有关之年确切出轨的证据,但韩立会整什么幺蛾子,她就不清楚了。
这两天,关之年的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
今天她约好了替关之年管理财务的助理,了解他的财产情况,见证相关的婚前财产公证和婚内财产,以及宋伊人与他的婚后共同财产的见证。
关之年作为关家的二少爷,因为外传作风不正,怕他迟早会捅出什么篓子,如关景厉所说那般,关之年手中的股份收入,医院经营收入,都在婚前做了明确的财产公证,确保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宋伊人,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十八线女性一跃成为二线红人,各种片酬倒也不低,不过比起关之年躺在家里吃红利,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而且她这么大张旗鼓的要离婚,应该也会盯上关之年手里的股份。
要是官司输了,他也够呛的。
跑来跑去跑了一整天,她去走访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对关之年有好评价的,有的跟她诉苦,有的干脆破口大骂他渣男,还有的人质问她,为啥要给这种人打官司,他不配赢。
宋伊人真是悲催,居然跟这种人结婚,离婚的下场是自找的。
由于关之年的风评简直太差,所有舆论都一边倒,支持宋伊人扳倒渣男的占大多数。
忙到下午,她才回家换了套衣服,打电话联系关之年。
打了好几个,他都没接。
“这种日子,他不会掉链子吧?”
姜静坐在车里,头疼得不行,又接着打了好几个,还是没人接。
无奈之下,她只好驱车前往关之年的住所,问了问佣人,才知道他们今早起来就没见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出的门,到现在也没回来。
姜静一个头两个大。
今晚宋伊人势必会出席,之前关家老宅的聚会她没去,但今天这个抛头露面给关家施压的场合,她没理由缺席。
自己也必须去现场看看情况。
可是这会儿关之年居然联系不上了。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有他的消息,打电话不接也不会,发消息也不理。
无奈之下,她又去联系了林肖。
“静姐,找不到就算了吧,反正关先生也破罐子破摔了。越是大的场合,他越是要唱反调,您也别太着急了。”
林肖在那头安慰着她,还顺带替他怼了关之年几句。
“静姐,您只要知道,他是以气死关家人为己任的就可以了。他不会去的,您还是放弃吧。”
从林肖那里一无所获,姜静烦躁地叹了口气,坐在车里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在包里响起,她看了一眼来显,是个陌生号码。
害怕是关之年打来的,她飞快地接起。
“您好,姜律师。”
那边传来低沉醇厚的嗓音,她想了想,原来是关景厉。
“您好,关先生。”
“我联系不上之年,请问他跟你在一起吗?”关景厉问。
她垂下眼睑,“我也联系不到。”
“我认为姜律师的业务水平应该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连这么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我记得我说过,之年今晚必须到场。”
关景厉语气冷了几分,似是生气了,姜静被他说得接不上话。
确实是她不行,越是到现在,她越是该掌握关之年的一举一动,说服他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才行,可是她现在,居然连人都找不见。
“是我的失误。”她低声道歉。
“行了,你先到会场来,今晚宋伊人也会来,还有许多记者到场。为了防止之年出现再乱说话,记者那边的问题你全权负责。”关景厉冷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驱车去了会场,现场已经布置完毕,不是很华丽夸张,倒是布置地简约素净,到场的人却是海市的几个大人物,还来了一些有名的导演和制片人,甚至还有经常活跃在大荧幕上的明星。
姜静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手机也没什么动静,关之年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她手心里都冒出了汗,心中有些焦虑。
记者被专门安排到了一边,忙着采访前来的大腕,林清漫一袭长裙,风姿绰约,正在四处招呼前来的友人,美貌不减当年。
她只好又给关之年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居然关机了!
十几分钟后,关景厉在秘书的陪同下出现在了会场,一袭高定西装,眉目清朗,矜贵高傲。
由于关老爷子刚改了遗嘱,记者的追问也大部分跟遗嘱有关。
“关先生,据说关老爷有意将关家的主要产业交给您打理,请问是真的吗?”
“关之年先生只会得到一小部分的遗产,是真的吗?”
关景厉眸光淡淡,眉目间带着天生王者的戾气,仅是幽幽地扫他们一眼,就让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并不知晓遗嘱相关事宜,请注意你们的言论,如有不实报道,我将代表关家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他说得强硬,因为他有强硬的资本。
记者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跟他硬碰硬,话锋一转,又转到已经被问烂了的关之年身上。
“请问关之年先生今晚会出席吗?请问您作为大哥,知晓离婚案的进展吗?”
“据说女方掌握了不得了的证据有望让关之年先生净身出户,请问您对此怎么看?”
关景厉淡然一笑,“他是否出席是他的自由,离婚事宜你们不该问我,该问他律师。”
语毕,他冷淡地挑眉,转身进了会场。
“关景厉先生,再说两句吧!关景厉先生!”
记者们还想多问,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姜静看着他上前跟林清漫交谈,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可靠的长子气质,不由的为关之年的处境忧心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眼尖地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她,几人低声嘀咕了几句,还找出手机翻出她的照片对照,才有人上前来,忽地将镜头对准了她。
“您是关之年先生的代理律师是吗?关于关之年先生的离婚案进展,您方便透漏吗?”
她被面前的闪光灯晃得有些眼花,却站得笔直,脸上不露一丝情绪。“不好意思,这属于关先生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
“您接这个官司是因为有把握还是想蹭热度东山再起呢?”
“请问,宋小姐主张关之年先生婚内出轨多人,是真的吗?”
姜静正欲开口驳斥他们,就听见一阵娇笑。
“各位有问题为什么不来问我呢?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的律师呢?”
宋伊人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精致的脸上带着优雅的浅笑,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又动人,一时间攫取了所有记者的目光。
几乎是瞬间,他们便将镜头和话筒对准了宋伊人。
“那请宋小姐说一说吧!”
姜静被挤到一边的角落,思忖了片刻,也跟着拿出手机来录像。
“各位想知道什么呢?”宋伊人捋了捋额前的发,微笑着问。
“我们特别好奇,关之年先生婚内出轨多次,是真的吗?”
这些记者,开口歹毒得很。
不过姜静也很好奇她的回答,到了这种时候,说话要谨慎的道理,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久,不可能不懂。
但凡她敢给个肯定回答,那就说明她手里有能锤死关之年,且他还没有跟她老实交代的证据。
“这种事情,你们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宋伊人明亮的眼睛完成好看的月牙状,笑得无懈可击,美得动人心魄。
“毕竟,你们天天跟着偷拍他,我可不是每天都有时间盯着他呢!”
她笑眯眯地打着太极,说话却很有深意。
大概就是记者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他们拍到的表象就是真相。
谁都知道,关之年每天换女伴,隔三差五的就被拍到跟不同的人去酒店开房。
谁会相信,他去酒店跟人家下五子棋?
要不是她为了给他争取最大化的利益,她也不会信。
“那这次关家的遗嘱重拟,宋小姐没出现在现场,是否有什么隐情呢?是不是侧面证实关之年先生在遗产的继承上并没有什么优势呢?”
宋伊人沉吟片刻,垂眸一笑:“我只是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没必要过多讨论这个问题吧?”
她句句都在打太极,好像没说什么,又好像爆了什么猛料。
问来问去的,也没问出什么实质的答案,倒是给了八卦群众们很大的发挥空间,可以自由想象,揣测,还让人无法去追究她的责任。
毕竟她什么也没说。
对她的采访完毕,宋伊人优雅地摆了几个pose拍照,期间她的目光落到了姜静的身上,冲她嫣然一笑。
姜静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边,这种场合韩立没有来,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心里很不得劲,突突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
宋伊人落座之后没多久,慈善晚宴开始了。
今晚是个小型的拍卖会,拍卖所得归关氏名下的关爱儿童基金会所有,现场还来了官方慈善机构的人,很是正规。
拍卖的物品是一些画作,众人来也都是买个林清漫的面子。
进行得倒也顺利。
快结束的时候,关贤来了,跟林清漫一对模范夫妻的样子,羡煞旁人。
宋伊人这才上前去与他们打招呼。
现场闹哄哄的,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林清漫脸上一直挂着难以捉摸的浅笑,倒是关贤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一直持续到慈善晚会结束,关之年都没有一丁点消息。
关景厉的表情不是太好,看起来有些愠怒,虽然现场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关之年的行为无疑又递给了记者一杆舆论攻击的枪,明天的八卦新闻,指不定写成什么样。
姜静心里也恼火得很。
但有什么办法,她拿钱办事,关之年不配合,她也没有一丁点办法。
心烦意乱地上了车,她正准备开车回家,就接到了黎酒的电话。
“静啊,你干嘛呢?”
她疲惫地抚了抚眉心,“我马上回来,怎么了?”
“你今天不是去什么慈善晚会吗?陪关之年?”
“嗯。忙完了。”姜静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带。”
“吃什么吃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黎酒像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似的,一针见血地问道。
她扯出个笑来,“没有。”
“还说没有,我刚才带果果下楼遛弯,你猜我看见谁了?我看见关之年了!”黎酒咋咋呼呼地说着,随后又问:“他是不是没去啊?你不是说这场合很重要吗?啊?他鸽子你?”
姜静被她的大嗓门问得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在哪看见他了?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在我们家楼下!绝对不会错,我看见他开着个敞篷从地下车库出来!”黎酒信誓旦旦地说着,随即又补充道:“在门口还收费了呢,看来在我们楼下停了很久了,不是来转转的。”
关之年居然出现在她们家楼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所以肯定跟自己没关系。
想着,她去了保安处,想查一下监控,对方一眼就认出来上次是她提了个血淋淋的兔子来调监控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了,又有人给您寄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姜静没答话,只是低声询问:“能看吗?”
“早就叫您报警,最后一次了啊,不然我被老板抓到,可是要被开除的,本来您要看监控,得有什么机关的调查令才可以的……”
对方絮絮叨叨地说着,随后将监控视频找出来,往前拉了一会儿,正见关之年的车从这出去,他戴着个墨镜,给保安给了张百元大钞,没找钱就扬长而去。
“这个车,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指着屏幕问。
“这个啊?我看看啊。”保安搜索着他的车牌号,随即道:“找到了,这个车昨天凌晨就来了,停车十七小时四十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