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遗嘱。
关景厉上次说过。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院,今天早上关之年没有过去,想必又惹得他们很是不高兴。
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果果因为受了惊吓一晚上老是哭,她只好抱着她哄她睡觉,睁眼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联系了医院,想给果果做点心理干预和治疗,本来上次被韩立留下的心理阴影都还没解决,这次又添新的伤疤,让她焦心得不得了。
去的时候,顾钊已经在等着了。
果果精神很差,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眼睛肿的像两个小核桃,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令人担忧。
“静静,怎么今天突然要来,孩子情况不好吗?”
顾钊也很忧心,这孩子的状态比上次明显差了不少。
“昨天受了点惊吓,我想让你帮忙疏导一下,她已经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静想了想,将昨天发生的事全盘托出,顾钊听得眉头紧蹙,下意识地拉起她的手,忧心地问道:“你呢?你没事儿吧?”
感受到姜静的抗拒,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越了界,尴尬地收回手,低声解释:“我也是担心,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谢谢关心。”姜静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道了谢,随即将果果抱到椅子上坐着,“你可以开始了。”
顾钊这才收起心思,投入到工作之中。
姜静手机在包里响,她拿出手机,退出了办公室,到门外接电话。
“姜律师,上次说的叫你做我私人律师,考虑好没有?”
刚一接通,关之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只是专攻离婚方面……”
姜静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听得他在那边无语地轻嗤,“这就够了。下午四点,过来我家,找你有事。”
语毕,关之年没等她拒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
她无语地叹了口气。
等果果做完心理治疗,她礼貌地跟顾钊道了谢,带果果去了一趟附近的游乐场,可是果果没什么心情玩,郁郁寡欢的,看到陌生人就怕得往她怀里钻,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带了她回去。
黎酒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眼睛肿的像灯泡,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好。
她放下给果果买的玩具和零食,便钻进厨房做饭。
“静啊。”
黎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凑了过来,无精打采地唤她。
“果果怎么样?”
姜静心情有些不好,这会儿也没什么精神,满脑子都是果果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垂眸,居然有些鼻酸。
“是我没照顾好她。”
她低垂着脑袋,看着锅里冒着热气的沸水,眼睛有些热。
让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又是被韩立欺负,又是被坏人绑架,她那么小,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子,心里该有多么的害怕!
“这怎么能怪你呢?”黎酒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都是坏人的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为了她可以牺牲自己,干嘛说这种话?”
“你说,要是被他知道,我把孩子管成这样,他肯定会埋怨我的吧?”
姜静这段时间心理压力极大,每天连轴转,又要工作,还要照看果果,单亲妈妈的辛酸和痛苦,她已然尝了个遍。
才这么几天,她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干嘛怨你,他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为了果果,承受了多少?”
黎酒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静啊,我觉得你一个人还是不行,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对象你先处着吧,我认识几个不错的人……”
“不了,我没那个闲工夫。”
姜静飞快地拒绝。
她已然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段新的感情或者是婚姻,上一段的阴影她都还没走出来,她不想再给果果增加任何心理负担,哪怕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她,也总比强迫让她接受新人的强。
“你啊,你说,我要是过段时间有事,你一个人,又要帮那个关之年打官司,又要管果果,怎么忙得过来啊?多个人帮你分担,不好吗?”
黎酒见不得她这副油盐不进说不通的样子,见她沉默着不回答,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到一旁的餐桌边坐下。
“我妈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姜静答着,将果果爱吃的蔬菜面下到锅里,又给她做了个荷包蛋,煮了一根甜玉米。
果果胃口不好,吃了几口就作罢了,吃了午饭后倒是困了,哭哭啼啼地想睡午觉,把她哄睡着之后,姜静才回到客厅里办公。
“静,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黎酒端着罐啤酒,边看着电视里没营养的综艺节目,冷不丁地开口道。
“什么事?”
“那什么,我妈现在精神状态也不好,我这次回来呢,就是想找我亲爹问问,他到底管不管我们娘俩。”
黎酒说得云淡风轻,倒是把姜静弄得一愣。
“你,找到亲生父亲了?!”
她从认识黎酒开始,就知道她一直是跟她妈一起生活,她也没在自己面前提过要找亲生父亲这一茬,本来她们母子住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却在去年突然搬去了国外。
在她的印象中,黎酒除了缺一个完整的家庭,什么都有。
“嗯……算是吧。我在想怎么能来个久别重逢,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
黎酒若有所思地晃着手里的酒,那表情并不是太好,带着些想搞事情的怒气,和不会轻易就此罢休的狠厉。
“是海市人吗?”
姜静其实不太想打探她的隐私,但又怕她这冲动易怒的性子惹出什么事儿来,毕竟她这么些年不用工作,也不愁吃不愁穿的,对方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人物。
得罪什么,都不要得罪资本。
“是。”黎酒也不含糊,爽快地答,“你说,他怎么这么狠心呢?就不怕,遭天谴?”
在一个城市一起待了这么多年,对方知道她的存在都不管,也难怪她如此的耿耿于怀。
“冷静点,别乱来。”
她没有感同身受,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只是低声叮嘱了几句,便没了下文。
“行了,我是没人说话,只能跟你说这些,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黎酒大大咧咧地笑了笑,“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关之年那里嘛,休息一下,我待会儿帮你照看果果。”
她也确实有点困了,拿了个毯子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三点半起来出了门。
到的时候,关之年正在前院的露天泳池游泳。
他四肢修长,动作迅猛,一口气游了两个来回,才懒洋洋地趴在泳池边上,看着面无表情的姜静。
“要下来游两圈吗?”
他冲她勾勾手指。
“不用了。”
她冷淡地拒绝。
她小时候天不亮走路去上学,一脚滑进了路边的池塘里,打湿的书包拉着她往下坠,要不是她嗓门大吵醒了隔壁邻居,可能早就成了底下的水鬼了。
大学游泳必修,她连水都不敢下,最后只好去医院开了个证明,才勉强过了关。
她看着泳池,整个人都不好了,遂踱步到远处,站在遮阳伞下面等。
关之年顿觉无趣,慢条斯理地出了水,从佣人手里接过浴袍随意套在身上,又吩咐他们弄了点冷饮和热带水果,自己舒舒服服地在躺椅上日光浴。
说实话,姜静很佩服他这股子临危不乱的痞劲。
老爷子都要改遗嘱了,他还有闲心在这里游泳晒太阳。
全海市的八卦都关注着关家老爷的身家如何分配,关家人各路家人亲戚也在热切地走动表现,只有他像个局外人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坐。”
关之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请问您有什么事,您昨天说好的给我放假两天。”姜静真的是怕了他这说风就是雨的行事作风,像个随心所欲的小孩。
“那我能拦着我家关老爷等你休完假再改遗嘱吗?”
关之年轻嗤一声,将墨镜戴了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舒坦地眯起了眼。
“这两天我要去关家老宅,他们的律师都在待命,你也跟我去看一眼。”
姜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订立遗嘱要有两个以上的见证人,继承人,受遗赠人,还有与他们有利害关系的人都不可以在场,带她去虽然没什么用,但也能就公平性上面,给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施加点压力。
还有,要是有人拿关之年这次离婚的事施压,她也好出面帮他解决。
“虽说我对这遗产也没有什么大的兴趣,但总得保证一下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不会被别人给忽悠了去。”
关之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了。”姜静点头。
“对了,既然你是海市大名鼎鼎的律师,虽然现在处境不太好,我也按照行情给你开薪资。等林肖回来了,我让他来处理。”
他说完,慢条斯理地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回了室内。
“我洗个澡打扮一下我们就出发。”
趁他洗澡的空档,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关家现在的家谱。
关老爷子有弟兄二人,兄长早逝,后人只留下一对女儿,关之年的父亲这边很是复杂,有二男三女,关之年的大伯早年因癌症去世,夫人精神状态不好常年住院,一对儿女在国外也不常回。
下来就是一枝独秀的关之年这一家了。
关老爷唯一的男丁,又后继有人,有两个儿子。
其他三个妹妹再怎么不服气,也改变不了这气人的现实。
这种争遗产的大戏,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快速地浏览了一下他们各自的来头,还有下面的子嗣,关之年已经洗完澡,随意套了个衬衫西裤就下楼来了。
“走吧。”
他随手在一排车钥匙里拿了一把,就出了门。
“待会儿呢,你就是我的代言人,也不是说我说不过他们,而是我怕我说得多了,老爷子死的早。”
路上,关之年唠唠叨叨地吩咐。
“知道了。”姜静点头。
“小不点怎么样?昨天一直哭。”
他伸手打开了交响乐,冷不丁地问。
不知道怎么回事,姜静脑子里突然蹦出黎酒昨天的话来。
本来还以为她说的是什么鬼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昨天的事,还没来得及跟您道谢。”姜静礼貌疏离地垂眸,“多亏了您我才能逃过这一劫,也感谢您对果果的照顾。”
“真心的?”关之年勾唇一笑,慢悠悠地反问。
“真心的。”
她无比认真地答。
“不用谢。”他挑了挑眉,“要是真感谢我,今天晚上让我出去浪一下。”
姜静:“……”
“我好些天没碰女人了,我的手,我的心,痒得不行。”
关之年吊儿郎当地说着,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这手,总想摸点什么……”
“听说您五子棋下的不错。”
姜静冷然开口道。
关之年猥琐的笑凝结在嘴角,随即轻嗤一声,“你动作倒是快。”
“时间紧任务重,动作不快不行,毕竟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打的官司。”姜静字字句句里都透着些嘲讽的味道,听得关之年不悦地蹙起了眉。
“啧,女人。上一秒还在真心感谢,这会儿又开始数落起人来了。”
她没再答话,车里流淌着柔和的交响乐,倒是让她度过了难得的平静时光。
关家老宅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了一座很大的院子前。
姜静打量了一下周围,眼前是一大片庄园,参天大树围绕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子,青砖白瓦,院子里有种着些睡莲的池塘,郁郁葱葱的,格外清幽。
果然是大家,这房子虽然古朴,却格外的大,透露着一股子庄严大气,仿佛在昭示着主人无法撼动的根基一般,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偌大的前院几乎停满了各式轿车,大门外还蹲着不少想拍一线情报的记者,清静的老宅现在吵吵嚷嚷的,热闹非凡。
他们要进宅子,自然也是被记者长枪短炮一阵猛拍。
其实记者最好奇最关注的,就是这个关家二少了。
他们非常想知道这位长歪了的关家二少到底能分到多少遗产,以后的日子到底会过得怎么样,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潇洒浪荡。
关之年一脚油门,车子发出低沉的轰鸣,大喇喇地冲进了前院,连带地上的草皮都被铲了起来,飞得到处都是。
姜静险些被他把头给甩昏了,一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才抚着酸疼的脖子下了车。
一位佣人上前来迎接他,他大大咧咧地将车钥匙甩给姜静,率先走在前面,姜静整理了一下衣装,跟在他的身后。
不进去不知道,偌大的主宅客厅里,黑压压的全是人。
他们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正装,在各个位置坐着,鲜少有人说话,见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二少登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哟,二哥,你这宝贝儿子终于现身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开口说了一句,关之年的父亲关贤脸色忽的猛沉,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林清漫反应还是快,笑盈盈地上来拉住了关之年的手腕,柔声道:“之年来了?坐。”
关之年舒坦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毫无形象地翘起了二郎腿,邪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周边的人,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
“爷爷还好吗?”
“好着呢,正在等你傅叔叔过来。”林清漫低声答。
“哦。”他点了点头,发出一声轻笑。
他这笑声,在这种肃穆的气氛中实在是突兀又怪异,众人不悦地将目光扫向他,特别是关贤,已然气得狠狠地攥起了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朝他脸上给招呼去一般。
“不是,爸你别生气。”关之年吸了吸鼻子,“我看你们都穿得这么黑,我还以为老爷子驾崩了,还想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呢!”
“你怎么说话的你!”
关贤气得一声低吼,面红耳赤地指着他。
姜静立在一旁,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这关之年,真的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这是想气死人不偿命,让关贤在整个关家家族面前丢脸。
也难怪人家生气。
估计没人在,他能大耳刮子抽这个不孝子。
“不是吗?你们穿成这样,难不成是盼着老爷子那啥?”
关之年一张嘴根本不嫌事儿大,张口就来。
“行了。”
关景厉低声呵斥,随即又彬彬有礼地淡笑,“之年在国外待得久,脾性语气都差不多被同化了,说话没什么章法,希望各位家人别介意。”
他说话语气淡淡的,透着些冷漠疏离,却又掷地有声,面面俱到,让人没法置喙。
“哼,在国外待了几年,基本的做人都不会了?”
“就是,姥爷生病,他就没去过医院,净在外面沾花惹草,惹出那么多是是非非来,我被记者逮着问了好几次,问他是不是我表哥,我都不好意思回答……”
“对对对我也是,我真是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新闻就害怕……”
众人突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伐起了关之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