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千宇宙西部的尽头,隔着枯寂的时空大约三万亿光年,有一片隐秘的次元世界。
这里是太古鹿族的世界,已然延续了将近七百万年,除了鹿问天之外,更多的太古鹿族高手隐居于此,力量强悍至极,所以也可以繁衍几百万年没有遭到灭绝性的打击。
这里的确很美好,草原如茵,绿油油的一片,阳光照射之下,未干的露珠晶莹剔透,散发着璀璨的光泽。
而远处又有山脉,巍峨雄奇,绵延不绝,轮廓壮美,起伏多姿,如那巨龙之背脊,自然之长城,每一寸都是那么气势磅礴。
林木葱郁,古树参天,鸟飞猿啸,虫蛇摆舞,生机盎然。
盘根错节的根茎深入大地,而地下是丰富的矿藏和奇特的生物。
阳光很好,空气都像是暖和了起来,小溪潺潺流淌,其中似乎有白鱼飘荡。
看到这绝美的场景,绿芙儿忽然才发现,原来鹿族世界是这般美好,比大千宇宙甚至好上了无数倍。
至少,自己在这里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安全问题。
大千宇宙万族林立,精彩倒是精彩,但是也充满了杀戮与鲜血,对不起来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至于天眼虎,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诚意了。
有几个女人愿意在男人沉睡的时候日夜不停的照顾?有几个人会对他如此真切,是他自己不要我跟着的,也不算我负了他。
她心头一直在重复这些念头,但想来想去,心情却又总是开心不起来。
或许是离家太久了吧,回来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落。
她如此安慰自己,心中的愁绪却更加深了。
她不想再想这些,缓缓走向自己的部落,而很快,一个个身影已然从天地的尽头飞来,稳稳落在了青草之上,围成一圈将她包围起来。
绿芙儿惊喜道:“父亲!您知道我回来啦!”
她对着一个中年男子如是说道,而那中年男子却是冷冷道:“来人,将这擅闯我太古鹿族世界的外人给我拿下。”
“是!”
一个个强者朝绿芙儿冲来,绿芙儿哪里来得及反应,顿时便被控制了身体。
“你们...”
她惊慌失措,忍不住道:“父亲,您是怎么了?我是芙儿啊!”
中年男子沉声道:“你已然被永远逐出鹿族,也不再是我的女儿,你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外人擅闯鹿族世界,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鹿芙儿感觉一股重击狠狠打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上,接着便是无法忍受的剧痛。
“啊!”
她惨叫一声,身影倒飞而出,又被直接提了下来。
口中鲜血直流,剧痛攻心,她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中年男子道:“将这孽子给我押进地下水牢,待我和长老团商议之后,再作处置。”
“是!”
四周之人大吼出声,很快,鹿芙儿便被押进了水牢之中,但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都对自己这般心狠。”
天眼虎已然不喝酒了。
他只是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着那元气火焰缭绕着药壶。
药壶之中有水,但仅仅也只是水而已。
那元气之火带着熟悉的气息,他与这气息的主人相处了几乎一百年。
这一百年的时光像是就在眼前,一幕一幕浮现上来,竟然是那般虚幻。
这真的是自己吗?
自己是什么时候迷失的自己?
鹿芙儿到底是鹿芙儿,还是自己心中银芽儿的化身,自己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仅仅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因为他心中也没有答案。
生活总是给人太多迷惘,而这些迷惘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无法跟任何人倾诉。
这是一个男人总会去承受的东西。
他只是苦苦一笑,看向那窗户缝隙的蓝天,他想,会不会也有同样一片蓝天,银芽儿正在那里看着自己。
“你跟了我一百多年,我却终究没能保住你的性命,都说我天眼虎个性乐观、大条,可我却如此在意你,如此思念你啊!”
“我真恨不得有神狱兵主的实力,那样我就会不顾一切打穿时空,不顾一切将你复活。”
“哪怕仅仅是看你一眼,我也心满意足。”
男人总是这样,总是在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在自己情绪沮丧和脆弱的时候,想起曾经对自己好的女人。
或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这本不值得说出来,但很多时候思想是控制不住的。
天眼虎缓缓闭上了眼,身上发出淡淡的白光,一种莫名的感悟涌上了心底。
他渐渐陷入了空灵,陷入了另外一种独特的灵魂状态。
而水牢是那般冰冷,那般寒彻骨髓。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什么错都可以犯,都有人会包容你,但祖宗的规矩不能坏!”
“你看你,背叛种族,与人私奔,甚至失去贞洁,这些事哪一个不是违背祖宗的规矩?你知不知道我保住你性命,顶了多大的压力。”
中年男子急得直跺脚,声音在水牢回荡,像是击碎了绿芙儿脸上的泪珠。
她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中年男子,他器宇轩昂,依旧那般帅气,但此刻却是如此陌生。
一个父亲,把自己关进水牢,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自己,呵!
中年男子道:“你毕竟还年轻,你还不懂一些事情的复杂,鹿族传承了七百多万年,自然有其道理,而这些道理你还看不懂。”
绿芙儿只是在笑,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据说当初也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天才。
到底是什么力量,把他磨成了如今这副市侩模样?到底什么磨平了他年轻时候的锐利与骄傲?
是岁月吗?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很可笑。
中年男子继续道:“族长老了,我们十多个备选的少族长正在努力竞争,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干干净净,可你偏偏给我闹这么一出,让我几乎失去了竞争的希望。”
他眉头紧皱,喃喃道:“现在要挽回不容易,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抬头朝绿芙儿望去,沉声道:“你在这里先待十年吧,十年之内我尽量帮你说情,救你出来。然后你就和十四长老的儿子成亲,这是十四长老的独子,我若是与他建立姻亲关系,那竞选族长就有了很大的保障。”
“你生得貌美,据说十四长老的儿子也不嫌弃你,那时候自然你也辉煌腾达了。”
绿芙儿看着眼前这个父亲,忽然看到了他眉间的皱纹和头上夹杂在黑发之中的白发。
他原来已然老了。
不,他好歹是诸天大空相最巅峰的存在,怎么会慢慢变老。
是他的心老了啊!
这里的世界很年轻,但人似乎都已然老了,包括自己的哥哥鹿放鸣。
这里的世界很有生趣,但人却没有一丝生趣,像是权力之门中一个个挣扎嘶咽的蝼蚁,拼命想要出人头地。
于是尔虞我诈,笑面藏刀,一个个尖面獠牙,浑身鳞刀。
绿芙儿闭上了眼,她不想再看到这张脸,甚至不想再看到任何鹿族的人。
她只是想起了另外一张脸,那张脸并不好看,但却很真实,每一种情绪都在他的脸上写的清清楚楚,有高兴,有低落,有赌气,似乎还有热烈的爱慕。
是啊,身为女人,有人爱慕自己,这当然值得骄傲。
只是这种骄傲最终将对方逼走了。
“嘿嘿!小妞,你说咱俩要是成亲,那可是整个宇宙都要轰动啊!”
“老子不是好色,老子只是把你当老婆。”
“哎呀,你这撩人又不让我碰,我要憋死了。”
“喂,你能不能别打我头,这样搞得我很没面子的,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老子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我霸天虎的头只有一个人可以摸。”
大大咧咧的声音响彻脑海,那一张带着委屈、傻笑、好色的脸庞那般深刻,却又在瞬消失,继而露出的是一张淡漠的脸。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
“我以前之所以那么对你,并不是我天眼虎生来如此,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仅此而已。”
“神雀盟是我的家,辜雀是我的兄弟,家要遭受危难了,兄弟受了重伤,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时候岂不是最需要我?”
“况且,就算是死又如何?站着死,总比跪着安全强吧?”
绿芙儿眼中的泪水汹涌了起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族人和天眼虎对比起来,竟然是那般渺小。
原来最真实的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只是自己推开了他,选择了虚伪而已。
原来自己跟他出去,有冲动,也有认可。
回首自己一生,大多时候都是不快乐的,时时刻刻都被规矩约束着。
而最快乐的时光,是和天眼虎在一起的时光。
他说话总是很幽默,他总是很傻,很蠢,惹人发笑。
后来自己才发现,原来他不是傻,不是蠢,只是在以这种方式活着,带给别人快乐。
和他在一起,自己从来没有不开心过。
人活着似乎就是为了开心,那为什么自己选择了家族而不是他?
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他不在了。
自己伤透了他,自己已无颜再去面对他。
自己活得很任性,但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他。
鹿芙儿闭上了眼,眼泪却关不住。
只是一切无法挽回了。
她如是想着,她觉得自己别无所愿。